【人物】律所精英、新手妈妈、被哥伦比亚大学录取——得益于这些职业习惯
严静安
北京市世泽律师事务所
严静安律师目前在北京市世泽律师事务所上海分所任顾问一职，致力于外商投资，兼并收购和劳动人事领域。邮箱：jingan_yan@broadbright.com
引言
对于律师，尤其对于女律师来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不是形容词，是事实。相较于男律师，怀孕生子在职业履历上留下的烙印格外触目，一到 30 岁，不用别人耳提面命，「叮～～～」铃铛会自动在她们耳边响起，ToDoList 上自动添加「生孩子」一项。也不全是生育冲动或爱情结晶，只因为多了一个子宫。
田书君的同学，以及工作中接触到的作者、译者和读者，有很多是女律师。她们有的为了哺育彻底回归家庭，有的全职三四年后重返职场，还有的从未离开职场在事业与家庭中取得平衡，看起来似乎进退皆可，当然有自愿自得，但更多的是双倍于男律师爸爸的精神煎熬和体力消耗。
法律职业讲究工作年限和不断精进，对女律师来说自己的时间表和客户的权益都丝毫不能马虎，对效率和质量追求到极致。相较其他行业的职场女性，她们对女性权益和自我成长可能有着更多的敏感性和想法。田书君采访了几位结婚生子的女律师，一是为有志于成为律师的年轻女性提供多样化的参考，二是让更多人关注职场妈妈，为男女平权留下一点点书面的记录。
今天采访的对象是来自魔都非讼圈的严静安律师，2015 年成为新手妈妈，产假期间考托福，申请美国法学院法学硕士（LLM），已先后收到芝加哥大学法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录取通知书。
访谈正文
成为律师是一直的心愿吗，刚入职场时有没有过迷茫与无助？
是的，因为小时候觉得港剧里面的律师很帅，所以选择了法学这个专业，虽然真的成为了律师以后，觉得现实和理想差距很远，但没有选择后悔律师这条道路。初入职场的困惑很多，其中有一点就是律师到底是干什么的。有一次，一个合伙人问我们一堆实习生律师， 「有一个客户，他急着去外地，如果要赶上约定时间，就必须超速行驶，他来问你该怎么做，你怎么回答」，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是不能超速啊，因为超速是违反规定的。但是合伙人给我们的答案是：先问客户去外地具体做什么，需要超速多少；然后查询超速行驶的法律后果，仅仅是罚款，还是会有个人的刑事责任。如果客户是去谈一笔大生意，谈成可能赚几百万，而超速的责任仅仅是罚款 500 元，则超速无疑是最佳选择。如果可能有刑事责任，那么还请客户谨慎行事。那时候才明白，对啊，律师不是法官，律师的本质一直都是站在客户的角度去帮助客户分析各种情况，在客户充分了解各种风险和后果的前提下，由客户自己筛选出最符合他利益的决定。
你觉得律师这份工作的挑战在哪里？
我觉得律师既有体力上的挑战，也有智力上的挑战。
曾经有一名很出色的律师前辈在实习生聚餐时问我们，「在这里实习 2 个月，你们有没有因为工作太累去厕所哭过？」大家面面相觑，顿了顿，她又说，「反正我自己工作到现在哭过两次！」做律师，尤其是做交易的非诉律师，累是必然的。但是听过这句话以后，每次感到很累，感觉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问自己「要不去厕所哭一下？」。幸好大部分的时候，自己的回答都是，「算了，好像还没到那个份上」。于是七年就这么撑了下来。
这位很出色的律师前辈也对我们说过，「年轻的时候，你总是什么都不懂，但是客户总是认为律师应该什么都懂，所以今天你收到客户邮件，可能你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明天你去见客户的时候，你必须已经是这个领域的专家，you have to learn overnight！」
选择律师这个职业，就是因为喜欢它是一个学无止境的行业，每一天你都可以碰到新鲜的人，新鲜的案子，和新鲜的问题。不管工作了多少年，保持一颗爱学习的初心，每每碰到不懂的问题就兴奋不已，一定要弄懂为止，这是保持职场活力的源泉。
刚成为妈妈这一事实对申请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有没有正面或负面影响？
虽然我在申请材料中并没有提及我刚成为职场妈妈这一事实，但是刚成妈妈这件事情确实对我的申请过程有一定的帮助，那就是我托福 110 的成绩是在我休产假的时候考的。因为律所平时的工作实在太忙了，所以我预见到产假可能是唯一我可以保证用心准备考试的阶段，事后证明这一决定非常明智，上班以后一年接近 2000 个工作小时的水平，再加上还要带娃，的确没有太多余力再去备考。
很多人佩服我在生完小孩以后再决定出国，需要非常大的勇气，但对我而言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与刚毕业的时候相比，我有独立的经济能力（自己挣的钱自己花，不用向谁交代），有支持我的家人（都结了婚生了娃了，也没啥怕耽搁了），有明确的方向（在律所苦逼地待了 7 年了，相信再坚持个几年等到有投资回报的那一天还是可以的），唯一不如的可能是随着年龄增长而下降的体力（但是人家日本医生吉田穗波生了 3 个娃，还考上了哈佛，还在读哈佛期间生了第 4 个娃呐，带 1 个娃去美国读书神马的貌似都不值得纠结）。去读书这一年将会成为我职场的 Gap Year，让自己从工作中暂时跳脱开来，为未来可能还有20年的职场生涯充个电。而且，每一个成为妈妈的人都会有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环境的愿望，也许现在工作太忙，错过了他很多成长的瞬间，也没能给他亲手做美食，也许宝宝2岁在美国学的英语回国之后马上会忘掉七七八八，但是带他多走几个地方多看看这个世界的愿望我想从现在就开始做起。
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对申请者的要求一般是什么样的，奖学金容易申请吗？
每个学校的偏好都不同，在美国 Top 14 法学院中，哥大排名仅次于哈佛、耶鲁、斯坦福，但会比较偏爱有工作经验的律师，所以也是我非常想去的学校，可以有机会与来自世界各地的同业精英互相切磋。每个学校的奖学金政策也不同，有的是完全根据你的家庭经济状况，有的是完全根据学校认为你是否足够优秀，还有的需要写专门的文章，如果关注这一点，一定要提前做好功课，有的放矢。
如何平衡家庭与工作，有什么独门秘笈吗？
最近非常流行「番茄工作法」，是把时间切割成 25 分钟工作学习加 5 分钟休息为一个周期，然后以 1 个番茄为计量单位来分配自己的时间。我想说，对于一个天天在记 billable hour 的律师来说，时间都是按照 6 分钟为单位来计算的，6 分钟等于 0.1 小时，是可以问客户收费的最小计量单位。因为每天都要记录自己的工作时间，我有一个 Word 文档，会记录每一天的几点几分到几点几分在做哪一个客户的事情，几点几分在做另外一个客户的事情。久而久之，律师对于时间的珍惜程度会到达一种几近变态的地步。举个例子而言，如果我们事务所楼层所在的厕所不凑巧需要排队，可能大多数的律师会选择转身就走。当你在决定要不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想想《FACEBOOK 内部高效工作 PPT 指南》里面提及的，你的时间价值是每小时 1000 美元，只有先把自己的时间看得这么值钱，你的时间才会真的变得这么值钱。再举个例子，如果我在马路上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而且撞得挺疼的，对方非常粗鲁也不道歉，我不会花时间去和他争论，除非我想要问他索赔，争论没有任何意义。即使我真的和他争论了一小时，而且居然成功索赔到了 200 元，我也觉得非常不值。
因为工作占据了太多的日常精力，所以周末我就尽量安排出游，但挑自己喜欢去的地方，既让自己得到了休息，也陪了老公和小孩，也让平时带娃辛苦的爸妈得到了休息，可谓一举三得。另外，工作的高强度和大压力会让我特别享受生活中的所谓琐事，例如洗衣服，因为洗衣服的时候不用动脑筋，让平时自己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还帮家里人做了家务，顺便再听一个想听的播客，简直可以称之为享受。当然，要实现时间的高效利用完全取决于对时间的事先充分规划，如果不是事先清晰地列出你希望在一天或一周之内完成哪些事情，就不可能将他们高效地组合起来完成。
我自己在做家务的时候也喜欢听播客放松，主要是音乐和法律类。有想推荐给法律人的播客节目吗？
我一般不听法律类播客，比较偏爱男性主持的谈话类节目。例如罗胖的《罗辑思维》，高晓松的《晓说》，吴伯凡、梁冬的《东吴相对论》，还有每期都会有不同嘉宾谈他们的人生经历的《一席》 。
你认为女律师相较于男律师在职场上有什么优势和劣势？
先不论律师，我一直非常喜欢女性这个身份，因为社会对女性其实是非常宽容的。如果一个女生体育不好，大家会觉得女生嘛正常的，但如果一个男生体育不好，就一定会被鄙视。在职场上也是一样，尤其是女律师，等到结了婚生了娃，转去一份清闲的工作简直是理所当然，没有人会指责女律师回归家庭这一个选择。我喜欢这种「进可攻、退可守」的状态，喜欢这种如果累了，就随时可以挥挥手的状态，比起男律师如果职场不成功好像就没有面子而言，节省了不少的意志力消耗。而且，律师经常需要参加商业谈判场合，男律师都必须穿得西装笔挺，两方面对面一坐，感觉 War 马上就要开打了，但是女律师就可以穿的相对轻松一点，而且在谈判的时候，可以选择硬碰硬，也可以选择以柔克刚，在气氛的调节上有那么一点点优势。
劣势当然也是非常明显的，男律师一般会得到家人的全力支持，无论多晚回家，都会被认为是赚钱养家的典范，而换成女律师，即使再宽容的家庭，也会希望她更多的照顾一点家庭，甚至自己本身也会非常希望能多和自己的宝宝相处，这是一种天性，因此要坚持做律师完全投身于工作就会很难。如果为了事业迟迟不结婚，男律师会被捧为「钻石王老五」，女律师则会被贴上「剩女」的标签，甚至因为「女律师一定非常咄咄逼人」这样的偏见，连相亲的机会都会少一些。更重要的是，律师是一个讲究权威的工作，与男律师相比，女律师要与客户见第一面就取得客户的信赖感、专业感和权威感，实属不易，也许更需要依赖长期合作形成稳固关系。
如何实现家庭和工作的平衡本身，在我看来是个伪命题，一个人要么偏重家庭多一点，要么偏重工作多一点，不可能实现完全的平衡（事实上，50% 对 50% 的完全平衡又有什么意义呢）。生完娃是否要继续做一名女律师，就听自己的内心吧，什么会让你自己感到快乐，感到有成就感，每一个人的判断都不同，不用被这个社会的任何价值观所绑架。最让我感到庆幸的是，我有完全支持我的家人（感谢从小到大都没有干涉过我任何选择的爸妈，感谢容忍我几乎不做家务，经常晚归时没有任何怨言却只担心我身体的公婆，感谢在深夜加班时会给我发来「你这个样子在古代是要杀头」的怨念表情，却时刻愿意从被窝里爬出来接我下班的老公），因为只有这样坚强的后盾，才可以任性地只凭自己的意愿来做选择。
结语
感谢严静安律师的分享，2015 年成为新手妈妈，产假期间考托福，被美国排名 Top14 的多家法学院录取，也许下一期可以请她详细分享神奇的时间管理术。既然将视角对准的是职场妈妈，性别因素不用强调而自动凸显。麦田希望将男女平权落实到具体职业和普通生活中，个体的讲述便具有了非凡的意义，可以成为宏大历史事件的有机组成部分。就此而言，每个人的经历都是历史，每个人的故事都弥足珍贵。我们不知道拐点何在，唯有日拱一卒，功不唐捐。如果您也是一名律师妈妈，欢迎投稿至 maitianyuedu@126.com，说出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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